苍小绝

继续顺道做个印调！全本预计十二、三万字，附送三至四篇番外，少年篇+肉。微博投票请这里走→https://vote.weibo.com/poll/136173448

《雪梅》的正文部分我正在一章一章修改重发，感谢小伙伴一路的支持和喜爱！【鞠躬】

============================================

章三 佛牙

跳跃的烛火晃动着梅长苏的剪影，他一手支着下颚，另一只手无意识地搓着桌上的宣纸，眉头微蹙，凝神思索。

飞流本来在一旁瞧着他的苏哥哥一动不动地想事情，可过了好久，苏哥哥依然维持着原来的姿势，飞流看着看着，脑袋便一点一点地打起了瞌睡。

灯芯炸开了一个小小的火花，惊动了沉思中的梅长苏，也惊醒了瞌睡中的飞流。

“苏哥哥。”少年的声音带着鼻音，满是撒娇的意味，“睡觉。”

“再等等。”梅长苏对飞流笑得温柔，“我们飞流要是困了，就先去睡好不好？你帮苏哥哥训练那三个弟弟，也很辛苦的。”

“不好。苏哥哥。一起。”少年的脑袋摇得像个小拨浪鼓。

“好，那飞流陪着苏哥哥一起等。”梅长苏没有再陷入沉思，而是提笔写了一封书信。想了一想，梅长苏将纸揉成一团丢入火盆，用更为潦草的字迹将那封信重又写了一遍，封装好。

将近三更天的时候，本来靠在一堆软垫中已迷迷糊糊睡去的飞流突然直起了身子，警惕地看向紧闭的房门，很快，就响起了敲门声。

来人正是梅长苏在等的那位——宁国侯府的女主人，莅阳长公主。

梅长苏并不确定莅阳长公主今夜一定会来，因为之前的一些事情让他开始有些拿捏不准这一世的走向是否与上一世相同。

越贵妃会不会向霓凰郡主下毒手？又或者是皇后打算下毒手呢？也有可能莅阳长公主这一次并没有从谢玉那里得到消息……

不确定的因素太多了。

他的计划，他设的局，梅长苏可以保证一切顺利进行，可霓凰郡主的事情并不在梅长苏的计划之中，是一个完全的意外，他当初只能临时想法子，先保住霓凰郡主，其他的不过是顺水推舟而已。

想到最后被靖王误会，梅长苏在心底不由苦笑，这一次还是不要把靖王扯进来的好。

莅阳长公主的说辞与上一世大致相同，梅长苏自然也客客气气地应道自当尽力。当问起她是怎么查知此消息的时候，她的答案仍是谢弼，但此时的梅长苏早已清楚知晓谢玉是太子党的人，便状似随意道：“没想到誉王如此器重谢弼，将这样重要又十分隐秘的事情告诉了他。”

梅长苏似笑非笑的神色让长公主闪过一丝慌乱，但她很快就调整好自己道：“谢弼这孩子也是无意中听到的。”梅长苏只是点了点头，似是相信了她的话，也不再深究。

待送走了长公主，梅长苏朝飞流招了招手道：“飞流，替苏哥哥把这封信交给蒙大叔好不好？你之前也给他送过信的。”

飞流重重地点了点头，飞身一跃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莅阳长公主是位苦命的女人，但她也是位聪明的女人，谢玉的所作所为她应该早就看在眼中，只不过就像她自己所说，女人若是失去最为重要的清白，那么嫁给谁，以后过什么样的生活都已经无所谓了，既然无所谓，那对于长公主来说，谢玉做的任何事情，好也罢，坏也罢，她都无心去理会。这次霓凰的事情若不是戳到了她的痛处，只怕长公主也可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冷漠视之。

梅长苏轻叹一声，他还模糊记得，在自己很小的时候，莅阳长公主也是开朗爱笑的，温柔地抱着他与他亲近。只是，经历了那样的事情，心已死。

因为昨夜睡得晚，梅长苏直到临近入宫的时辰才起身，上一世还是豫津跑过来叫他，结果和飞流闹得鸡飞狗跳的，才吵醒了他。也不知这一次是自己醒的早了，还是豫津来的晚了。

不过也没过多久，豫津就拉着景睿一起来了雪庐。

“苏兄！文试改到明天啦！你今天只要专心收拾百里奇就好了。”

“哦？”

“是誉王上书谏言说，若是百里奇今日败了，必然会心绪不宁，紧接着参加文试的话，未免显得不公平，给北燕的人落了口实说三道四。”

“誉王这主意倒是周全。”梅长苏点了点头，笑道，“文试改到明天，你们能有半日清闲了。”

“苏兄，豫津那性子哪里能闲下来半日？这不，一早宫里刚传旨说文试改到了明天，他就开始四处约人打马球。”

“那你肯定是跑不了了。”

“那还用说！苏兄你别看景睿一副不情愿的样子，他的马球打得还是很不错的，虽然没有我好就是了。”豫津还没等景睿张口就抢过话头。

梅长苏见他夸别人还得顺带着夸自己，也是忍不住笑，随意地问道：“豫津，你还约了谁呀？”

见梅长苏感兴趣，豫津自然更来劲了：“还有忠肃候家的世子廖庭杰，衡国公家的世子杨俊，长安候家的二公子吴朝云，都是些世家公子。”

景睿看梅长苏眉眼弯弯满是笑意的样子，也就由着豫津口沫横飞得在那儿描绘他打马球时的场景。

梅长苏低头垂眼小口喝着粥，掩去了眼中一闪而过的精光。果然还是越贵妃想下手，也不知蒙大统领那边安排得怎么样了。

用过早膳，梅长苏起身理了理衣服道：“时候不早了，我要动身了，先告辞。”

“告辞什么？”景睿怔怔地看着他问道，将外氅递过去，“我们可以一起走啊。”

“武英殿是朝殿，岂是说去就去的。原计划今天和我一起走，是因为赛后有文试，现在取消了，你们还有什么理由擅入武英殿？”

“哦。苏兄原来说这个。”景睿恍然大悟，“今天一早接到圣旨，豫津就拖着我去请旨进殿，所以才会过来晚些。”

“那是当然，苏兄是如何击败百里奇，这等热闹怎能错过？”

没想到这两个孩子这次倒是机灵。梅长苏笑着摇了摇头，也没再多说，带着三个稚子上了马车，与豫津和景睿一同朝皇宫的方向驶去。

往武英殿走去的时候，在路上竟与靖王碰上，几人互相行礼问候了几句，靖王便凑到梅长苏身边小声问道：“先生可有把握？”

“既然苏某已经答应了殿下，那自然得尽当全力。”

靖王侧头望向这个文弱的青年，面上没什么表情，也不知他信了几分。沉默了好一会，靖王才又用压得极低的声音道：“你这么做到底有何用意？”

“身为大梁子弟，怎能甘心让北燕的人嘲笑侮辱去了？”

“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梅长苏也侧目看向靖王，笑盈盈道：“就当是苏某献给殿下的一份礼物，以示诚意吧。”

穆王府的姐弟俩姗姗来迟，梅长苏微笑相迎，本想借机提醒霓凰郡主要当心后宫手段。然而几人刚互相行礼问候，圣驾就宣临了，梅长苏竟没能找到机会与霓凰郡主单独说上话。但他已拟定了计策，就算未能提醒郡主，也应当可以护她无事。

太子和誉王一左一右扶着老皇帝出现，景宁公主随后，蒙挚护驾。

蒙挚如鹰般犀利的目光在大殿之上扫视了一圈，最终停在梅长苏身上，向他微微点头，又很快将视线移开了去，梅长苏明白蒙挚已按他信中吩咐安排好，这才稍稍放心。蒙挚跟在皇帝身后，位置太过显眼，这一幕竟然被靖王、郡主和景睿捕捉到了。只是蒙挚的动作仅一下且极其轻微，三人便都以为是自己眼花，也没放在心上。

击败百里奇本来就是梅长苏自导的一场戏，顺顺利利地演完，皇帝自是高兴，再加上景宁向着父皇一番撒娇，三个孩子便被免了罪奴身份，直接交给梅长苏，让他随意处置了。

北燕使团纵然憋了一肚子火，也没处可发，只能恨恨离场，皇帝笑呵呵地由景宁公主扶了回去，太子和誉王过来客套了几句，一来不想表现得太过粘人，二来似乎都有他事，便相继匆匆离去。

穆霓凰也来打了声招呼，说是越贵妃请她进宫饮宴，不得不去。梅长苏知道此时是无法单独叮嘱她什么了，只在她低声说了句“多保重”。霓凰郡主被这三个字弄得有些莫名，但见对方面色严肃，还是点了点头。穆青见姐姐走了，也没多留，和众人道了别便离开了。

此时大殿之上就只剩下，梅长苏、萧景睿、言豫津、靖王和那三个孩子了。

皇帝赏赐的那杯酒梅长苏是怎么也躲不过去的，原本尽力压抑着不适与众人客套，此时再难抑制，弯下身子便是一阵猛咳。

“苏兄！”景睿和豫津连忙奔过去扶住梅长苏，替他顺气。靖王也大步跨至他的身边，关心道：“苏先生不要紧吧？”

虽然靖王对这个人仍然心有疑虑，而且他向来不喜欢那些个阴诡谋士，但此人毕竟助他救了庭生，又放出话来要辅佐他，于情于理，靖王都无法置之不理。

梅长苏咳了好一会才缓过劲来，摆手道：“不碍事……陛下赐的御酒太过香冽……苏某无福消受……”

“苏兄，你还是休息一会儿再走吧。”

梅长苏也不勉强，缓缓点了点头，这一次倒并没有像上一世那般严重，只是被酒刺激的有些呼吸不畅，休息一会应该就没什么大碍了。

坐下来喘息了片刻，梅长苏转向靖王道：“靖王殿下，苏某有个不情之请，还望殿下答应。”

“先生请讲。”

“苏某本就客居他人府中，现下多了这三个孩子有诸多不便，不知可否让这三个孩子去殿下府上，好歹给他们一个安身之所？”

“这又不是什么难事，一会让他们与我回去便是了。”

景睿早就认出这三个孩子中的一个就是那日被他们所救的庭生，立即明白了梅长苏的用意，也不多言。豫津虽然心下疑惑，但见景睿似乎对梅长苏的这个请求没有任何异议，便也没有多问什么。

“那苏某就先谢过靖王殿下了。只是，近来教习这三个孩子剑阵，虽然只有短短几日，可仍是有些不舍，恳请殿下允许我亲自将这几个孩子送过去。”

靖王的心头闪过一丝疑惑，不过很快就明白过来，梅长苏想必是有话要与他私下里说，便点头道：“此乃人之常情，我怎会拒绝。”

“苏某谢过靖王殿下。”梅长苏缓了一会已觉得好多了，便起身向靖王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礼。

“苏兄，要不我们陪你一起去吧？”景睿见梅长苏虽然已经能够起身，但面色仍旧十分苍白，还是不放心

“你们不是约了人打马球吗？”梅长苏转头对他温和笑道。

景睿刚想张口，就见豫津一拍脑门，惊道：“啊呀！已经这个时辰了！那我和景睿就先走了！”说罢急急就拉着景睿朝殿外走去。

捕捉到豫津向他使了个眼色，景睿将嘴边的话语都咽了回去，转头与二人告了辞，便随着豫津一道离去。

梅长苏上了马车，冲靖王唤了一声：“殿下。”

本来准备翻身上马的萧景琰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也钻进马车中，让那三个孩子在外面跟着。

萧景琰常年在外奔波，马上来马上去，鲜少会坐马车，很是不习惯。梅长苏倒是神色自在，也不急着开口。

车厢慢慢晃动着，两人的肩膀时不时轻轻碰在一起。不知怎的，靖王的心底生出一丝尴尬，只好率先开口，打破车厢里的沉默：“苏先生这般，想必是有话对本王说吧？”

“殿下可考虑好了？”

“什么？”

“难道殿下那么快就忘记之前与苏某的谈话了？不是殿下您说要考虑些时日的吗？”梅长苏顿了一下，那双总是漾着水雾的眸子，直视着靖王，他的声音很轻，但却一字一句十分清晰地缓缓说道：“您难道就真的一点都不想当皇帝吗？”

身为皇子，怎么可能从来没有对那个位置有过觊觎之心？

靖王此时此刻只觉得，眼前这个一身素衣，面色苍白的病弱青年，就像一个引人堕落的恶魔，挖掘着他内心深处最隐秘的欲望。

“你打算怎么做？”靖王眼底一片寒色，“若是能截断太子和誉王的至尊之路，我愿意。”

“现在太子和誉王的力量太过强大，殿下您只要低调做事，将事情做好，就可以了，不能过早地让他们注意到您。剩下的，殿下就交给我罢。”

“可是父皇会让我做什么事？他只会不停地把我派出去，征战，换防，朝中之事，我更是不甚了解，也无半点人脉。”靖王冷笑一声，嘲讽道，“想必苏先生对于我的情况也是清楚的很吧，先生打算怎么扭转这样的局面？”

“您很快就会有事情要做了。”梅长苏面对靖王疑惑的眼神只是浅笑着吐出八个字，“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靖王细细回味着这八个字，梅长苏也不打扰他，一时间，马车里极静。

“苏先生，你今日凭借三个稚子打败百里奇，不仅仅是靠的剑阵吧？你在百里奇身上也做了什么手脚？”两人沉默了好半天，靖王竟然抛出这么个问题来，倒让梅长苏有些措手不及。他光想着引开霓凰郡主，金雕柴明的注意力，竟然忘了靖王也是个习武之人，只是没想到以他的功夫竟然也能看出来。难道这一世竟是低估他了？

见梅长苏一闪而过的讶异神色，靖王便知自己猜对了。

“既然靖王殿下已经看出来了，我也就不瞒着殿下了。这百里奇并不是真的百里奇，而是我江左盟的人。我这么做，也是受人之托，与殿下将要谋划的大业无关，苏某恳请殿下不要深问。我可以向殿下保证，此事不会危害到任何人任何事。”梅长苏颔首道。

见他都已经说到这份上了，靖王也只好压下心中疑惑，不再多问。

很快，靖王府前的石阶便出现在眼前。

“苏先生要不要进去坐坐？”说来，梅长苏现在也算是自己的谋士了，客套一下总是要的。

梅长苏摇了摇头轻声道：“太子和誉王都在笼络我，苏某与靖王殿下表面上还是不要走得太近，不然对殿下不利。”

靖王心中明了，点了点头也没再多客气，领了三个孩子正要进府内，忽然府内传出一阵嘈杂之声，紧接着一道浅灰色的影子如利箭一般飞扑出朱红大门。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梅长苏就被狠狠地扑倒在地。

这一瞬发生得太快，直到靖王府内一群府兵冲了出来，靖王才回过神，定睛一看，吓得心脏猛然一缩。

梅长苏被这猛的一扑着地，脑袋磕在地上，差点没昏死过去，他现在的身体不比从前，哪里经受的住这样的折腾，可是意识上却很快反应过来，趴伏在他身上的，毛茸茸的，拼命嗅着他的脖子，蹭着他脸颊的，是佛牙。

靖王见佛牙整个身子都压覆在梅长苏身上，怕它伤人，立刻冲上前去拉，却震惊地发现，除了他谁都不亲近，见了外人更是逮谁咬谁的佛牙，根本不是在攻击，而是趴在梅长苏的身上又是嗅又是蹭，分明是在撒娇，顿时呆立一旁。

梅长苏闭着眼心里迭声直道：“完了，完了，完了……”他哪里料得到，这一世竟然这么早就遇上佛牙，靖王亲眼看到佛牙对他的亲热，定是要怀疑的。就算他说自小跟动物亲近，怕是也不好糊弄过去。

“殿……殿下……”追出来的府兵见了这番景象也是一个个呆立在当场。

好在靖王总算是想起来喝住佛牙，将他从梅长苏身上拉开。可佛牙还是一个劲地想往梅长苏的身上凑，靖王利索地用绳子套住佛牙交给属下，自己赶忙去查看梅长苏的情况。

只见对方双目紧闭，面色惨白，这时也来不及多想佛牙的反常行为，只怒喝一声道：“你们怎么搞的？！”

“是属下失职，没有看住佛牙，伤了客人！请殿下恕罪。”府兵们知道闯了大祸，都跪了一地。

靖王也知现下说什么都没用，忙命人去找大夫，抱起梅长苏进了靖王府。